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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or The Last Time　最後一次

破曉之刻，日出的白光退去了大地夜黑的外套，但化不去覆滿銀白的寒冷，冰的精靈在空中旋轉、舞蹈，霧白的裙襬不斷的蒸騰、纏繞、漫延、凝結、飄落，交織出最惑人的銀白煙籠。
冷涼的寒意隨著冰精靈的舞蹈竄入世界的每個角落，刺骨冷意搔刮著四肢百骸，難耐的溫度無法逃離，只能無語忍受......

冬日冷白的日光，跨過透明的窗，從窗簾的細縫竄入，一步一步踏著在空氣中懸浮的塵埃闖入，留下一線線發光的足跡，驚醒了在睡夢中遊走的禇冥漾。

「唔...」褚冥樣眨了眨睡得太久有些乾澀的眼，混沌的意識還沒完全脫離夢的領土，習慣性的掙扎著起身，最後卻無力的倒回柔軟的被舖。
將頭埋在柔白的棉被中蹭了蹭，褚冥漾才想起自己的體力早已支撐不了自己......

時間會帶去許多事物，一點一滴，蠶食鯨吞，在不知不覺中許多事物悄悄離去。
褚冥漾在時間帶走前，停住了自己外表的時間－－為了不讓冰炎意識到自己逐漸走向盡頭的事實，也為不想讓戀人看見自己衰老樣貌的私心。
褚冥漾很清楚自己這麼做沒什麼意義，但，他還是想留住些什麼。

「我在意的從來就不是你的外表」冰炎那時皺著眉，眼底寫滿對此舉的不解
......或許還有一些對你的膚淺的不屑吧？

褚冥漾牽動著唇角，自嘲的想。

他當然清楚冰炎不在乎，但是，他在乎！
雖然理智上知道，但是情感上還是希望自己在冰炎眼中永遠是他最初愛上的褚冥漾。

「我知道，但是，我還是想這麼做」褚冥漾記得自己當時是這樣回答的。
冰炎盯著自己的雙眼看，如火海般的汪洋恍如燃燒著什麼，而自己卻怎麼也無法望進那眼底的思緒
最後，冰炎轉過身，一句話也沒說的走出房門。
－－他大概是失望吧？褚冥漾不自覺的想著。

只是兩人的時間不同，而自己只想停留－－在這共有的相同的時刻。

褚冥漾翻了個身，強烈的疲憊感從身體內部竄出，蔓延至全身，斂了斂眼睫，褚冥漾看向床邊鏡子中自己的倒影。

他成功了。
從十七歲至今幾十載寒暑，時間的流逝未在他身上刻下絲毫痕跡
目的算是達到了，冰炎也極少意識到褚冥漾流逝的時間，不變的外表如同幻覺，時間停止的幻影，一切永遠不變的泡影......

但時間依然在走，即使人們無所覺，沒留下痕跡，不代表不帶走任何事物。
隨著年歲的增長，體力一點一滴的被抽離，離死神一步一步的踏近，而走到終點的時間已經不遠了吧......？褚冥漾看著鏡中的影子，想著。

曾幾何時，連翻身下床之類的簡單動作都對自己是個負擔？曾幾何時，這副衰老的身軀連支撐自己都做快做不到？曾幾何時，一天睡著的時間比清醒時還長？會不會就這樣，哪天就一覺不醒了呢？

想到這，褚冥漾感覺一股涼意竄過背脊，不是害怕死亡，這輩子，雖不是盡如己意，但有的已經太多，再多的，也不是他要的。

不知道安息之地長什麼樣？從以前就常常聽，不過那到底是怎麼樣的地方自己還真的不知道。可能哪天睡一睡就睡過去了，不知道安息之地的狀況好像有點糟糕？

一瞬間，褚冥漾的思緒開始爆走至千里雲端之外。

記得人家說要搬家看房子要注意風水、環境，空間品質和交通方便，好像產權問題也是很重要的？不知道安息之地的房地產注意事項是不是一樣？
不過沒財產不能買房子......意思是要到安息之地當遊民嗎？感覺好悲慘，死了還要當遊民，不過亞他們會燒冥紙給我吧？還是雲端上的阿嬤在安息之地有祖厝之類的？？

不知道見不見的到阿嬤舅舅他們？旗袍女、牛頭人他們也都在吧？應該會再見吧？如果見不到，那就真的只剩自己一個人了......

一個人嗎？再也見不到亞了吶.......想到這裡，褚冥漾爆走的思緒又慢下來。

難怪亞總說自己腦殘，連自己快死了還在想另一個世界的置產問題...褚冥漾搖了搖頭，把亂七八糟的思緒趕出腦袋。

「亞...」褚冥漾眷戀的身手輕撫身旁空蕩的床被，用著有些嘶啞的聲音輕喚著位子的主人，那讓自己戀了一輩子的紅眼殺人銀毛兔。

離不開，不想離開。
一生的戀不願就此放開，卻不得不放手。

一抹透明滑下眼角，劃過臉龐，落進唇角，鹹澀的苦在口中散開，也在胸口化開。

上次見到冰炎是什麼時候呢？褚冥漾疑惑著，三個月前？五個月前？褚冥漾的記憶有些模糊，聽喵喵說最近獄界的問題越來越多，身為主力的冰炎任務也跟著增加，兩人見面的時間也越來越少......

手上涼滑如絲的觸感不斷的提醒著褚冥漾，冰炎不在。

褚冥漾不斷不斷的告訴自己，自己有的夠多了，該知足了，所以不該讓冰炎擔心，不該自私的緊抓著不放。自己有的只剩殘燭般的時間，冰炎有的是無止盡的未來，自己遲早會離開，冰炎還要繼續走下去，說什麼都不該再要求更多。

只是，偶爾，很想自私任性。

會就這樣死去嗎？在身旁沒有冰炎的情況下......
褚冥漾握緊手中的床被，微微顫抖著。

如果可以.....
「在我抵達安息之地前，褚冥漾要再見颯彌亞‧伊沐洛‧巴瑟蘭一次。」道出最後的言靈，褚冥漾許下最後的願望。

最後一次就好，
讓我任性自私一次就好，可以吧，亞？
和柔白的床被相對，淚如斷線般不斷落下，在白色的布料上暈出一塊塊深色水痕，而回應他的，是一室空白的沉默。

※　※　※

「漾漾！！！我來找你玩了！！！」活潑的聲音隨著移動陣法的波動一同出現，從學生時代開始，從未變過，只是近幾年，喵喵來的次數變頻繁了，幾乎是天天都會來找褚冥漾報到。

人類友人一天比一天衰弱，看了太多死別的鳳凰族只想和朋友們有更長久的時間。

「喵喵你來了呀！」褚冥漾搖晃著掙扎起身。
「啊！漾漾不用爬起來啦！」喵喵急忙上前要幫忙褚冥漾。
「沒關......咦？」褚冥漾一個不穩，從床上跌落。

留長的墨黑長髮隨著褚冥漾的動作散開，揚起的布料和髮絲隨著身軀跌墜，像殞落的蝶。

「漾漾！漾漾！漾......」喵喵的哭喊和搖晃，是褚冥漾跌進黑暗前，看見的最後畫面。

※　※　※

「褚！你給我起來，聽到沒有！」冰炎緊抓著褚冥漾搖晃著，從未出現在黑袍臉上的慌亂嚇的一旁的一票藍袍愣住沒有制止

冰炎的臉色慘白，指節分明的手緊緊抓著褚冥漾，力道大的恍若即將失去心愛事物的孩子，慌亂無助，只能咆吼和緊抓不放。

在任務進行到一半就接到褚冥漾命危的通知，冰炎顧不得身上在滲血的傷，顧不得推演計畫五個多月的任務，顧不得後果，除了要見到褚冥漾外，什麼都無法思考，丟下任務中的夥伴，冰炎直接往醫療班總部衝去。
冰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醫療班的，他只知道－－褚冥漾昏睡了，而且可能不會再醒來！

意識到褚冥漾的情況，冰炎搖晃的力道更大了，如發狂的獸般咆吼著，扯心裂肺也不過如此「褚！你給我起來，不准離開我，你聽到沒？」
「算我求你，不要離開我.......」冰炎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，聲音從嘶吼到喑啞哽咽，無措的恍如什麼都不懂的孩子，而他現在也確實不知該如何是好，只能懇求「褚，不要走，我不會再留下你，求你醒來，看著我！！」

「冰炎，你在做什麼！！快點放手！」一進門就看見冰炎發狂般猛搖病患的驚悚畫面，提爾馬上衝上前去拉住冰炎「你想害死他嗎？再搖下去漾漾本來不會死也會被你搖死！」
聽到提爾的警告，冰炎猛然一震，僵硬了一會才漸漸放鬆手中的力道，但還緊抓著褚冥漾的手不放。

「提爾，褚，他會...死嗎？」艱難的問出口，冰炎只想聽到否定的答案

冰炎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，自己大半的時間都花在任務上，而待在自己真正重要的人身邊的時間卻是少之又少，褚冥漾倒下的時候自己竟不在他身邊
褚冥漾的生命已快走到盡頭，而自己竟渾然不覺！冰炎只覺得自己很蠢，蠢的可以。

提爾有些困擾的抓了抓他澎捲的髮，斟酌著用字，就怕眼前的精靈承受不了「漾漾小朋友的時間......已經差不多了...雖然外表看不出來，但是他的身體各項機能都已經衰老，很可能...」

「褚......」握緊掌中有些失溫的手，冰炎只想永遠不放

冰炎不是不知道褚冥漾停住時間的用意，那次在醫療班看見褚冥漾不安的眼神後，他就知道了。
不戳破，如果這樣能讓他安心，那一直沉溺在謊言中也無所謂；不戳破，或許，冰炎自己也有些不想面對，不想面對－－褚冥漾終有一天會離開的事實。

冰炎不得不承認，一直說不會逃避的自己，其實一直不肯正視這個問題。

兩人原本就不是非要整天膩在一起，所以冰炎也從沒想過要每天都待在褚冥漾身旁。學生時代，畢竟在同校，見面時間再少也會有個限度，但在畢業之後......

冰炎成了公會的主力，任務越接越多，時間拉得越來越長，從幾個星期，到幾個月，不知不覺間，一年當中冰炎見到褚冥漾的時間加起來可能連半個月都沒有。
褚冥漾從沒抱怨過，冰炎也沒想過要多一些時間相處，就這樣，過了幾十載寒暑......

冰炎知道褚冥漾的時間不長，但從沒意識到這件事。
他一直下意識的認為，褚冥漾會一直待在他們的家裡，等著他回來。

「亞......」微弱到彷彿幻覺的聲音從褚冥漾口中傳出，纖長的眼睫顫了顫，墨黑的瞳看向緊握自己手的人。
「褚！」冰炎激動喚道。
褚冥漾愣了愣，隨後緩緩的笑開了「亞，你回來了！」
「褚，我不會再走了」看著褚冥漾的笑，冰炎只覺得心臟彷彿被什麼緊緊掐住，血液氣管被酸澀阻塞，無法呼吸「我再也不會離開了，你也不要走......」

微微睜大了眼，褚冥漾有些吃驚的看著眼前的冰炎，但沒多久，褚冥漾放軟了眼神，伸出雙手「抱我！」
看著似乎有些反常的褚冥漾，冰炎有些遲疑，但依舊小心翼翼的扶起褚冥漾有些纖瘦的身軀，攬進懷裡
「漾漾小朋友，你還不可以起來呀！」提爾看著冰炎的動作，有些驚慌的想要阻止。
褚冥漾搖了搖頭，只住了輔長的制止「沒關係的......」再也沒關係了...

在場的人都知道褚冥漾的意思，沒人再堅持。

「褚...」冰炎緊抱著隨時都會失去溫度的孩子，聲音有些哽咽。
褚冥漾在冰炎懷中放鬆身子，眷戀的蹭了蹭，將頭埋在冰炎的胸前，聽著那穩定而強健的心跳聲，褚冥漾感到放心的嘆息著。

真的很捨不得吶，捨不得放棄，再待在冰炎懷裡的權利。他也不想離開，心裡還有千言萬語沒說給冰炎聽，還有好多好多的地方想跟冰炎一起去，還有好多好多事想跟冰炎一起做。

褚冥漾伸出手，輕輕描繪著冰炎的輪廓，深深的望進那恍若燃燒的燄瞳，看著他，也在他眼中看見自己。
冰炎伸出手，握住在自己頰邊的手「褚，留下來，不准到我到不了的地方，你聽懂沒！！」原本有些懇求的語氣，最後冰炎還是克制不住的大吼著。
「亞......不要哭」冰炎愣了一下，才發現淚已經止不住的滑落，停不下來。

褚冥漾伸手拭去冰炎臉上的淚水，卻發現怎麼也擦不完。
一向最逞強的火星魔王哭了耶！原來亞也會有這種表情嗎？褚冥漾感到有些新奇，但卻一點也不想再看到冰炎傷心「原來白色惡鬼也會哭嗎？」
「誰是白色惡鬼！！」冰炎反射性的回罵了句。
褚冥漾輕笑「亞還是這樣比較像亞～」他的火星殺人兔，該是永遠都是這麼有精神。

「亞，我要先走了。」褚冥漾拉了拉冰炎的髮，冷銀和赭紅在手中纏繞，矛盾卻又理所當然的共存，就像他們，精靈與妖師，白與黑結了一輩子的髮。

強烈的疲憊感竄入四肢百骸，褚冥漾艱難的眨了眨眼，努力的不閉上雙眼
－－因為在閉眼之後，這次的告別就注定不能再相遇。

過去的回憶如跑馬燈一般不斷的在腦海裡湧現，開心的，驚嚇的，害怕的，傷心的，難忘的，不斷不斷的一再重播，卻再也握不住。

褚冥漾使盡全力，不肯閉上眼，因為有些話，非得親口再和冰炎說一次。
「亞，我不能再陪你了，答應我，即使我不在了，還是要好好的過，答應我...」冰炎的眼角再度泛出水光，折著赤紅的眼，宛如血淚。他緊緊抱住懷中的的褚冥漾，把頭深深埋在他的頸窩，久久沒有動靜。
「亞？」
冰炎震了一下，才緩緩的點頭「好，我答應你。」

「還有...」褚冥漾拉了拉冰炎的髮，讓冰炎抬起頭來「我愛你，我永遠愛你。」
「我也愛你，永遠。」冰炎回應著。
褚冥漾開心的笑了，純粹無雜質的笑靨在冰炎的心中刻下最後也最深的記憶。

一陣風起，清晨的初曙帶來了白晝，卻也帶走了夜的黑......

《完》

打完了！！！！！！！！　（（歡呼
（謎：你這個破壞氣氛的混蛋！！　

第一次打特傳文，居然是悲文，而且悲得很徹底（（被學長種
短短4600多字，我卻覺得好像打了幾萬字，花了好幾天才完成。
其實最後有點不知道自己在打什麼？

不知道有沒有大大有哭？？
在打的時候哭得好慘，打悲文真的是虐人又虐己，下次再打個甜文好了～

不過到底是什麼時候呢？？　（（被打死